漆黑石头组成的桌子被淡黄色蜡烛围绕,正中间摆放着一截两人合抱那么粗的乌木,乌木旁是无数种新鲜的、晒干的草药,铺成大片杂乱的色块。在草药中,不仅有很多白色珍珠,还有属于海大胖的蓝绿色泪珠——它们表面粗糙,不似往日圆润,连颜色都发乌,不再清澈。
乌木的正上方,是还在滴落绿色血液的一整张人鱼尾皮,完整无缺。侧鳍和尾鳍保留完好,鱼鳞在火光中如星河般璀璨。腰腹切口处还有二指宽的人皮,白皙柔嫩,无力地贴合在一起。
而鱼皮的主人正安安静静昏睡在奥尔辛怀中,墨蓝色长发失去光泽,惨白的脸上笼罩着死亡的灰雾,软绵绵的,似被牛奶浸泡过的面包。胸部以下的皮肤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包裹,绿色血迹斑驳透出,尾端光秃秃的,没了那美丽的尾鳍形状。
奥尔辛听不到达斯可利站在祭台前念的咒语内容,听不到外面骤然下起的暴雨。他的耳朵里只有海大胖被剥皮时的痛苦尖叫。甚至是达斯可利要求主刀人在海大胖清醒时剥下鱼尾。
卷曲的鱼鳞摩擦的响动几乎将奥尔辛凌迟,他双拳紧握,直至掌心被指甲戳透,有仆从上来强行掰开他的手包扎,才让他回神。没人说过在伊布埃尔招魂需要提出该仪式的人的皮,更没说过需要这么多。
完整的鱼尾皮脱离海大胖身体的瞬间,他的鲛人轰然倒下,没有呼吸,没有神智,只有微弱心跳从胸膛传来。绿色的血浸染了解剖台上的白布,整间屋子中都是海风的腥咸。泪珠落了满地,源源不绝。
男人小了一大截,粉色的肉露在外面,叫身经百战、看惯碎肉骨骼的人无法呼吸。主刀人如冰冷的石像,从一个陶罐中挖出半透明的凝脂,毫无感情地均匀为海大胖涂抹。那软膏接触鲛人肉的瞬间,昏死的人剧烈颤抖着,大张的嘴不住抽气,鳃裂崩开,如残破的风匣在哀鸣。
奥尔辛身体僵硬,将海大胖的头紧紧环抱,嘴唇落在越来越冰冷的额头上,忍不住落下泪来。他无法阻止这些事的发生,如同无法阻止海大胖屡次受伤一样。突然,他开始痛恨鲛人族分享永生的能力,痛恨为什么只将他变成半妖,而不是完全的人鱼。
他的海狗明明不用受这些伤……
白布一层层包裹起细嫩的肉,怀里的人也彻底没了动作。同每次受伤时的状况一样,陷入假死保护的人了无生气,这次看上去更为惨烈。主刀人说,药膏里有镇痛成分,可以有效促进他皮肤的再生,但不能像平时那样泡进水里。
奥尔辛小心翼翼将人抱在怀里,用最轻柔的动作带着他移动。两人来到巫室中,站在祭台前,奥尔辛心中生出不论成不成功都无所谓的念头:等结束,自己就带着他回艾森弗洛特号,前往螺旋之塔海域。
达斯可利的咒语戛然而止,整间巫室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。奥尔辛看到,火焰开始无风自摆,越烧越旺,烛泪变成河,顺桌面流淌,将草药们浸泡出奇异的香味。而正中间的乌木开始变得扭曲,似有山间的薄雾覆盖其上并缓缓流动,没一会就被蜡烛熄灭后的烟雾包裹起来。
一个由白色雾气凝结而成的人出现在鱼皮之上,看不出样貌,只能隐约认出是个女性,下半身看不清,只是一缕烟气。达斯可利的手在烟雾中轻点,人影处就传来粗重的呼吸声,像是个刚学会开口的人正在找回自己的嗓子。
“你们成功了。”牛皮纸的声音从人影中传来。
奥尔辛怀抱海大胖,盯着对方:“你猜到会发生这件事?”
人影轻飘飘在屋子里乱飞,最后停在他的面前:“诺提勒斯家的小子,咱们合作过两次,你应该知道我是情报商人。商人的直觉都很敏感,所以在欧文家带走我的时候,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。”
白色烟雾凝结成的手缓缓覆上海大胖的脸,奥尔辛听到对方轻叹了一声:“我就知道他斗不过那个穿斗篷的人。小家伙,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,还要被揍。”
众人没有接话,安静等待她说后续。人影来到乌木处,抚摸那张鱼尾:“好强的生命力……”
“火焰女妖自己的身体被封印在螺旋之塔中,她需要一个契机来夺回。而这两个异界人就是最好的钥匙。而我的身体和她的不匹配,已经开始腐烂,她可能等不到血月就得去那里。我也知道你们想听我讲故事,但时间紧迫,我在路上跟你们说好了。”
人影来到城主面前:“达斯可利,你确定自己不插手这次海域的事?这可是巩固你们伊布埃尔地位的好时机。”
“不必。伊布埃尔本就强大,不需巩固也能屹立在这个世界。只不过,我需要你告诉我,法兰德家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城主从草药中找到一根完整的木头,对话的功夫,用小刀在上面雕刻出咒文,递给奥尔辛。
“祂是一团能量,类似于现在的我。祂很古老,带着不属于我们的气息。从我听到的对话来看,祂应该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异界人,辗转数年,寻找自己丢失的身体。而选择保护火焰女妖和那个斗篷人,是为了玛丽亚号上的某个东西。具体是什么,没听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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