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别墅,总是静得过分。
佣人轻轻推开房门,动作小心翼翼,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。银色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早餐,西式的面包与牛奶摆得一丝不苟。她恭敬地将托盘放到床边的矮桌上,低声说:“江小姐,早餐准备好了。”
江疏音睁开眼时,天已经大亮。她没有立刻起身,只是怔怔地盯着天花板。洁白的石膏线条一成不变,像是某种冰冷的框架,把她压在其中。
她缓慢坐起,披上睡袍,下床。浴室的镜子里映出自己——皮肤苍白,唇色褪尽,眼神空洞。那副模样不像是活人,更像是一具失了魂的壳。
她想,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?
下楼时,林峤川已经坐在餐桌边。长桌上摆满了餐点,他的面前是一份摊开的文件和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。
他抬眼看她一瞬,眼神没有情绪,只是随口道:“坐下。”
江疏音拉开椅子,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。她低着头,拿起刀叉,把食物一口口送进嘴里。牛奶温热,面包松软,都是她从前喜欢的口味,可如今嚼在嘴里,只有纸屑一样的寡淡。
林峤川喝完咖啡,合上文件,起身时淡淡吩咐:“别乱跑,有事打电话。”
“嗯。”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大门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显得格外突兀。她突然觉得心口空了一块,既是松了口气,又像被丢进无边的虚空。
上午的时间,总是格外难熬。
江疏音常常一个人坐在卧室落地窗前。玻璃窗外的花园修剪得整齐,树木在风里轻轻摇晃。她盯着那些影子看久了,眼睛发酸,可脑子依旧是一片空白。
她试过翻开抽屉里放着的书,却看不了几页。字句从眼前划过,却怎么也进不去脑子。于是她把书放回去,重新发呆。
有时候,她会走到镜子前。镜子里的女孩穿着名牌衣服,发丝柔顺,眉眼精致,怎么看都该是幸福的模样。可那双眼睛却空洞得没有焦点。她盯着看久了,甚至生出一种陌生感,觉得那不是自己。
她低声问镜子里的自己:“江疏音,你现在算什么?”
镜子里的人当然不会回答,只是静静地陪她沉默。
林峤川偶尔会在白天回来。
那天,他推门进来,看见她坐在沙发上,双手交握放在膝盖,背脊挺得僵硬,仿佛一尊人偶。
“又在发呆?”他语气冷淡。
江疏音抿唇,轻轻摇头。她想解释,可又说不清楚。自己到底是在想事情,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?
他盯了她片刻,似乎看穿了她的空白,却不再追问,只道:“有需要就开口。”
她愣了愣,点头。可心里明白,他说的只是物质上的需要,而她真正缺少的东西,他不会给。
时间在这种无所事事中流淌。
下午,她常常坐在客厅。阳光从大落地窗洒进来,铺满整个房间。挂钟的滴答声切割着时间,一分一秒,仿佛在提醒她:一天正在过去,可这一天她什么都没做。
佣人们偶尔经过,态度恭敬却带着刻意的疏离。他们叫她“江小姐”,眼神却不敢与她停留太久。那种目光让她心里更冷——在这栋别墅里,她既不是主人,也不是客人,更像是一件被摆放的物品。
有一天,林峤川吩咐司机带她出门。
“别老闷在家里。”
车子驶入市区,街上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商场橱窗里的首饰闪着光,女孩们手挽着购物袋笑得明媚。江疏音走在其中,显得格格不入。
司机问:“江小姐,要买点什么吗?”
她摇头。她不敢停下脚步,也不知道自己想买什么。走了一圈,她空手回到车里。那一刻,她突然觉得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,像是透明人。
夜晚的别墅更加安静。
江疏音常常躺在床上,睁眼到深夜。她能听见走廊远处传来的脚步声,或是车库传来的金属碰撞。每一个声响都让她神经紧绷。
有时,她会走到阳台。嘉水市的夜灯在远处闪烁,车流不息,世界喧嚣热烈。可她站在那里,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的边缘。那片灯火离她很近,却永远不属于她。
她想起从前的自己。学生时代,她也曾和同学在街头逛过小店,买过廉价却喜欢的耳环,笑着和朋友说未来要去很远的地方。可如今,她被困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别墅里,安静、体面,却孤立无援。
这一两周的时间,就这样过去。
她的生活没有起伏,没有方向。早晨和林峤川同桌吃饭,白天发呆度日,夜晚沉默入眠。唯一不变的,是那种被困在笼子里的窒息感。
笼子很大,甚至镀着金。可她始终清楚,那依旧是笼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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