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怎么开口呢?
“我去,我去告诉她。”郁娘子站起来,脸上已经没有泪了,只剩痕。
颐安堂的几人都不忍开口,只剩沉默。
“所以,他死了,是吗?”
郁娘子和郑檀红着眼,默然点了点头。
薛婵笑了笑,她们带来的遗物,只是一封被血染得几乎读不出的书信。
生死这样沉重,可又这样轻,轻到一张信纸就能载得起。
仗打赢了,人没赢,死了。
然而她只是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样一个消息,点点头。
“我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
出征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阴阳两隔的准备,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。而她也只是,有那么一点失望而已。
一点点。
最哀莫的,也属郁娘子。她静坐在屋中,已无泪可流。
这一对父子,在相近的年纪,走向了相近的结局。
而与江策一起又玉在他被箭穿心跌入崖下时,也一同跳了下去。援兵到的时候已至黄昏,暮色残阳下只有堆叠的尸首、疲惫不堪的战马。
这样一个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,父母亲族皆于多年前为守城而殉国牺牲。他也还是,去找他的父母了。
百丈崖下埋英骨,长平年年春送绿。
只是好在,终究是重创西戎,夺回了几座曾于前朝末年便失给西戎的城池,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都会安稳许多了。
日子总要过,太阳落了总要升起。
过了元宵,已然开春,整个武安侯府挂起的却都是灵幡。
郑少愈是第一个来祭奠两人的人,他一边烧纸一边骂江策和又玉,骂了很久很久。
因为没有尸骨,所以只有衣冠冢。
停灵,出殡。
直到丧仪结束了薛婵摔伤的手还没好,都好几个月了。
每每要提笔作画,总会颤抖不停,于是她又休养了一些时日。
今年的花朝她没有出门,只是放了丫头们出去玩。
薛婵自己则是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,云生和初桃都陪着她。
她吸了口气,提笔蘸墨,只是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无法移动。她的手,在不停地颤抖。
一抖,那颜料就四散着滴在纸上。纵使薛婵按着自己地手腕,可在落了几笔之后,画笔就从她手里脱落,滚在了地上。
云生捡起笔站在一侧,同初桃忧心忡忡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甚至从很早的时候,她就已经开始画不出想要的感觉,而如今却是连笔都拿不稳。
可文医正却说:“娘子的手养的很好,已经没有大碍。”
薛婵坐在案前,闭上了眼。
云生立刻跪坐在她身旁,安慰道:“许是,这手还没有痊愈。待过些时候,就会好的,不要太过担心了。”
薛婵点点头,起身走到廊下,秋千架上的金鱼灯被点起来了。
她想了想道:“今是花朝,你们都出去玩儿吧。”
云生和初桃都摇了摇头。
薛婵却笑了笑:“不要太担心,前两天那秋千上的莲灯不是摔坏了吗?你们去外头再买两盏回来挂着吧。”
“那我去买两盏回来。”初桃应了她的声,离开了院子。
待到她回来的时候,薛婵已经睡下了。云生和她一起挂上花灯,立在秋千旁低头落泪。
她一哭,初桃也忍不住。两人拉着手,相互低声啜泣。
隔日早,有人匆匆进了爱园。
云生一边引着程怀珠,一边和她说近日里薛婵的琐事反应。
两人到门前,只见初桃几人都堵在那里。
云生快步上石阶问她:“怎么了?”
初桃转过脸来眉头紧锁:“门打不开,里头被锁上了。”
云生又问:“窗户呢?”
莹月道:“也都从里面锁上了。”
云生上前敲门:“姑娘!姑娘!姑娘!”
然而门窗紧闭,无人应答。
几人都怕薛婵再里头出事,忙跑着要去找人来。
“让开”程怀珠拨开她们,后退两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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